Friday, July 16, 2021

聽審


 









今朝到高院聽審,沒概念要早多少排隊拿籌,但印象中要很早,還要是首宗國安法案件,狠狠地發神經,閙鐘響前,五點已起了身,六點去到。一個人也沒有。

坐在一旁的石櫈睡,七時半來了第一個男子。七時四十分有另一對年老夫婦。過去排隊,夫婦見我本坐著才行過去,讓我排第二,我說不用,隨口說,因不知實情,六點來了,他倆驚異,說那你排第一吧,將張A1飛留為紀念也好。排首的男子聽到笑笑,側身讓我排第一。

夫婦之後向我仔細解釋整個流程,八點派籌,首十八人可進庭,之後的看電視。拿籌後去飲杯咖啡吃早餐,不用急,九時十五分回來,過安檢、坐𨋢、去三樓再等,九時四十五分就可進庭坐,十時正式開始。先生還不忘提我,過安檢要清空水樽之後再在水機斟,早餐可再哪裡吃等,我說「哈金鐘我黎過啊」。問起,他們天天來,這是第十三天,很熟悉了,然後再介紹時間表一樣,通常幾點有break,一時放飯,二時半再開始,一樓是飯堂,四時半完。

從譚蕙芸這幾天的法庭紀錄我已大約知道進展,剛也讀了譚今日的紀錄〈沒有誰比誰高貴〉。略補充:

一)見李立峯教授覆述自己的研究,受提問時對答之清晰,不斷借機向主控和法官講解社會學或傳理學的方法,覺得學者應該就是這樣了,以專業知識守護自己的學科,因那有助逼近真相,法律、歷史、社會學、傳理學都有各自出發點和長短,李教授對「光時」口號的意義,跟劉智鵬那種歷史考證就不相同,覺得是開放且隨時而變,難以坐實為人所共知的單一意思。李立峯不止一次說 “As a sociologist”和 “As a scholar”,「學者」這字眼此時間變得重,有光芒,畢竟是畢生志業。有處說到他的連登post調查,大概覺主控對他研究方法的問題太trivial,就只自信地一句答: All these issues do not affect the logic of the analysis.

二)譚蕙芸今日紀錄提到,// Francis反駁:「不只,也看大家出身甚麼背景,像你們法庭背景的人理解『引導性問題』(leading question)和我們社科人便不同,不只是智力差異的問題。」聽到這句話,杜官和陳官都作深思狀。//

補少許背景:這leading question,其實始於李立峯較早前的誤會,不知道 “leading question”在法庭場景有特別用法,法官發現了,提他那處其實不是引導性問題的一般意思,比較著重yes no question之意(希望沒記錯,查wiki “leading question” 第二段首句作“Leading questions may often be answerable with a yes or no (though not all yes–no questions are leading))。

所以李立峯全日才幾次靈活地拿 “leading question”及自己之誤解為例,說明文字意義的確可因人、因背景、因community而異,借以說明溝通之不單向、複雜,但這含混或歧義可以無阻溝通,並不如劉智鵬所說,會因一個詞語對人有不同意思就無法交流,何況現在討論的還是充滿修辭色彩的「光時」口號。

三)正是這種關於語言與溝通的討論,中途有點類近語言哲學及詮釋學討論,尤其像譚文提及法官中途加入說:「好像我跟一百個人說,我喜歡西瓜,有人會覺得我愛吃紅色的生果,另一個人覺得我愛吃綠色皮的水果。」當場不禁想起Eco的Interpretation and Overinterpretation,正是幾個學者坐著討論詮釋的邊界問題,但那是學術會議,刻下處境卻是法庭。

四)因坐法庭左邊,全日側頸向右看李教授,散庭時頸也梗了,但想到記者們(有一位碰巧是來上魏晉文學班的朋友,竟於這場景相遇)側頸之餘還連續高速打了六個小時字,半個法庭全天是達達達的連綿打字聲,天天如此,對身體負荷也不少。可幸散庭前不久,有一刻不少人(包括我)開懷「哈」了出聲:

主控問李教授:(大意)Do you think the police report is an approach more reliable than your research?

李教授答: “Ha, of course not.”


2021年7月15日 

No comments:

Post a Comment